李如一将 Twitter 译作「啁啾会馆」,Instagram 则是「刹那图鉴」,我无意妄谈这种翻译方式的好坏,况且它更多的是一种对汉语扁平化的反抗姿态。近来 Black Lives Matter 运动正火热,早前曾有好事者将它翻译为「黑命贵」,这则是不折不扣的烂翻译,但问题是,这句话的好翻译又该是什么?我曾说这是汉语本身的问题,目前的汉语工具箱里没有对应的表达来让译者使用。

与其反复讨论某个翻译的好坏,不如想一想,我们真的有必要使用一个汉语词去指代 Twitter 或者 Black Lives Matter 吗?在汉语工具箱愈发捉襟见肘的现实下,汉语使用者就注定受困于方块字围成的窠臼中吗?

索绪尔说:「语言符号所包含的要素都是心理的,而且由联想的纽带连接在我们的脑子里。语言符号连接的不是事物和名称,而是概念和音响形象」,一个语言符号的形成,是将我们大脑中的事物所指,转化为可以向他者表达的能指。能指与所指不是固定的,或者说不是因果上必然的,但一般来说是约定俗成的。想出某个新的翻译,即是在创造一种「约定俗成」,而后重复地使用这一翻译,则为强化。

既已有 Twitter 这样一个现已约定俗成、且并不难识别的能指,又何必大费周章去改变这个符号,赋予它一个新的音响形象?为了让汉语母语者更易理解吗?我相信,在被重复灌输数十遍后,一个不会说英语的人也不会再混淆 Twitter 和 Telegram. 说到底,这类英语词的习得成本甚至还低于「啁啾会馆」——我不相信有超过30%的微博用户可以正确地念出前两个字。

此处另有一些案例可以佐证,譬如 “tensorflow”, 该词在科技圈的出现频率应当不亚于 twitter, 但我从未见任何汉语内容中有称呼它为「张量流」或其他任何译名。而指代对眼之人交往方式的 date 一词,也确无精准的中译,所以即便在写汉语,我们仍然需要切换回英文词来表达它。至于将 iPhone 说成「苹果手机」、将 iPad 叫做「苹果平板」则更是既不准确又十足多余。

如若坦然接受了「来源词有时比译成词更好用」的事实,那许多麻烦就可不再如此大费周章,Twitter 就写作 Twitter, 何必纠结是用「推特」还是「啁啾会馆」。语言即符号,将它真正地当作符号看待,是在解放使用者,也是在解放语言本身。